第二课 圣经是文学吗？
一、 文学的特色
1. 文学是人类经验的表达
a. 文学是实际的展现：文学作品指那些富有想象力或创造性的写作。文学直接呈现人类经验，是具体、实际地展现而不是陈述。圣经中有丰富的说明性和文学性篇章。“你不可杀人＂这条诫命就用了议论的方法来教导道德真理。创4：1－16该隐与亚伯的事，却用文学故事形式教导同样真理，虽然没有直接说杀人是犯罪。
b. 要读出圣经文学的意义：文学的目标是再现整个经历，整个故事就是意义，文学表达的真理就是去经历生活。将圣经当作文学作品来研读，首先是意味着要对圣经注重经验的一面有敏感度，拒绝把每一段经文都变成神学立论，不要觉得每段经文讲的就是某种神学思想。[19]
2. 文学的具体性
a. 具体是文学表达人类经验的主要方法。在文学中，我们不断遭遇实际生活中的景象、声音和逼真。圣经的诗歌和故事同样强调具体形像化，故事越详尽、具体，文学性就越强。在故事叙述中大量直接引用对话，使人物的说话更加令人产生现实、直接的感受。徒10章，作者用了44节，很详细地记载彼得如何见到异象、彼得的反应、猜疑，最后顺服圣灵的带领，到哥尼流家中讲道，带领外邦人信主和领受圣灵。在这44节经文里大量直接引用彼得的话，让我们更了解彼得的心理状况和他的转变。
b. 圣经同样具体。圣经文学很强调注重具体体验，圣经中充满详细场景、感官感受以及日常生活中的活动。圣经把思想具体体现在诗歌的象征中，在故事人物的动作里，以及读者可以在想象中直接参与的生活场景中，通过人们的想象达到明白真理的目的。所以当我们阅读圣经，要使用想象力、形象思维，也要使用抽象思维。我们必须避免把所有经文变成一套抽象的论题。[20]圣经使用故事、人物、比喻和实际生活中的事件来讲述现实真理，远远多于使用神学的抽象方法。
c. 文学承载生活观感，读经生出信仰。阅读圣经，我们会吸收或经历一种观感，明白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在路10：25－37好撒玛利亚人的比喻里，耶稣没有抽象地定给“邻舍＂下一个定义。如果我们能经历那个撒玛利亚人对“邻舍＂的关爱行动，我们对这个比喻意义的理解就是完整的。阅读圣经使我们产生信仰。圣经上的比喻和诗歌，如果能让读者对生命的真实认识更全面，或让读者的是非观念更明确、对事物的价值判断更清晰，那么它们就达成了“阅读圣经产生信仰”的目的。人们阅读文学作品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预先体验一段经历和现实，阅读圣经的收获之一，就是获取生活的意义，使我们的经历和信仰逐渐成型。[21]
3. 文学需要解读
a. 阅读理解能力的重要：文学作品需要解释阐明。如果耶稣直接说：“我们的邻舍就是我们在困难中帮助我们的人＂，这样的直接陈述是不需要做任何解释的。耶稣讲好撒玛利亚人的比喻，就需要读者自行决定如何理解故事中的细节。[22]一个故事越真实、越复杂，它给予故事的解读空间就越大。旧约圣经中大卫的故事就说明了这点。大卫的故事究竟传达了关于神、人类和社会什么样的信息呢？有一本书可以帮助你从文学分析的角度看撒母耳记，更具体地认识大卫的挣扎－尤金．毕德生牧师所写的《跳过墙垣：俗世圣徒大卫》（南京：南京大学，2009）。
b. 文学形式的重要：我们通过不同的文学形式来理解想要表达的内容。例如，故事通过构建人物形像、设置故事环境和情节来表达意义。我们必须先与表达形式，就是人物、背景和情节互动，然后才能理解故事在说什么。诗歌通过比喻性的语言和具体的形象，承载所要表达的含义。所以，要理解诗歌想表达的内容，必须先了解诗歌的形式，包括暗喻、明喻、想象等。在文学文字中，不可能把“它说了什么＂（内容）和“它怎么说的＂（形式）完全区分，在理解一段文字时，“内容＂和“形式＂是不可分割的。[23]
4. 文学整体性
a. 要重视艺术品的整体性：把作品当作一个整体来理解。解读圣经时要先理解圣经的全面、整体性和写作模式。通过文学方法来研读圣经，前提是持定圣经原文是具有整体性的。
b. 要关注圣经中不同文学体裁：把整部圣经视作完整而非零碎拼凑；重视圣经目前所处文本状态，而非挖掘文本背后修订过程。文学研经使用文学术语来讨论圣经中的故事、诗歌；欣赏圣经的艺术技巧；敏感于圣经重视体验和超越理性。[24]
二、 圣经的文学整体性
圣经是由大约40位作者，在数千年内写成，有相当广泛的表现形式和文体。主题包罗万象，也有各样的人生经历。虽然圣经是由不同作品所组成的一部文集，但圣经仍然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因为：
1. 圣经作者的国籍是统一的；除了路加福音和使徒行传外、其他书卷都由犹太人写成。
2. 圣经主题是统一的，主要讲述神对人所行的事，以及人与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3. 圣经各书之间的世界观以及神学是统一的。
4. 圣经有统一的目的，就是向人启示神，让人懂得如何去规范自己的生活。[25]
A. 圣经作为一个故事
1. 叙事上的统一：整本圣经在述说一个故事，有开头、中间、结尾：开头是世界的创造；中间是人类堕落的历史；结尾是历史的终结、恶被打败、善至终得胜。与叙事模式一致，圣经也按年代编排。若把圣经历史各阶段和相关特别文学形式连结，会得到以下大纲：[26]
a. 人类历史的开端：创造、堕落、立约（起源的故事）
b. 出埃及记（律法）
c. 以色列君主时期（智慧文学和诗篇）
d. 被掳和归回（先知书）
e. 基督生平（福音书）
f. 基督教会的开端（使徒行传和书信）
g. 历史的终结（启示录）
整个架构顺序，是历史的叙事。
2. 情节冲突的整体性：统一圣经整体故事元素，还包括冲突的情节，由善恶之间进行的属灵和道德的伟大争战组成。许多细节构成这个冲突：神与撒但、神与悖逆的子民、好人与坏人，人类愿意顺服与不顺服神的内在冲动。
3. 人类选择的普遍性：巨大的属灵冲突，使圣经人物作出的选择变得很重要，每个人类事件都反映出与神的联合或背离。圣经是一系列伟大的、关于道德和精神两难选择的故事，强调圣经的立场：人所应该承担的道德责任，而不是由外在环境控制的。人物在历史中的道德和属灵选择才是圣经故事的关键动作。[27]
4. 作为主角的神：整个圣经故事的主角是神。神是中心角色，他的临在把普世历史的故事统一起来。神的故事就是从神的供应或护理、救赎、审判的角度，来看普世历史的故事。学者称为“救恩历史”－神伟大的救赎计划，将人从罪恶和罪恶的永远后果中救赎出来。
B. 圣经的敬虔倾向
1. 两个世界：圣经也通过它的敬虔倾向造成全书的统一。圣经的目的是向人揭示神的真理，让人们正确地安排生活的次序。现实世界是由两个领域构成－能看见的物质世界和看不见的超自然世界。物质世界可以被经验性地展示出来，属灵世界只能依靠人凭信心接受。圣经作者不断邀请人按着看不见的属灵世界里的现实来安排生活次序，即使很多时候这么做会与物质世界，或人类标准发生矛盾。
2. 终极感：在圣经中，超自然事情常进入物质世界，给人生经历带来终极感。神是人类事件中连续不断的行动者。因为每一件事都有属灵的重要性，人类生命因此充满了意义。
3. 贯穿历史：贯穿两个世界的主题，并不表示圣经作者轻忽看待历史事实。相反，圣经文学很坚定地置于人类历史当中。圣经故事的作者迫切地在书中介绍史实，圣经记录的史实常常在“神对人类的安排”这个框架中展开。
4. 活泼的价值意识：圣经的敬虔倾向，也包括全书随处可见的活泼的价值意识。对圣经作者来说，阐释清楚对与错是最关键、最重要的事情。除了神以外，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带来终极价值，如果不顺服神，人的任何努力都不具有终极价值。
C. 一致的主题
圣经文学的一致性，有赖于重复出现的主题或关注。
1. 神的属性：神做了什么？神的性格与作为是什么？
2. 人们的看法：人的本性、渴望与害怕是什么？人怎样才能得到生命的意义和幸福？
3. 神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不断冒险想脱离神，神对人不离不弃的爱等。
4. 人类遭遇的邪恶与苦难。
5. 神的行动：神怎样对待不同的人、以色列民族和新约教会，包括创造、救赎和审判。神行动的本质是什么？神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做？
6. 人的行动：人做了什么？人应该做什么？有道德的行为，也有罪恶的行为。人类行为的特点是什么？应该如何做事为人？
7. 律法与恩典：“律法”揭露了人类因为犯罪而堕落。“福音”展现了人类因着对神恩典的信心，恢复了与神的关系。
8. 应许与应验：神的应许与应许的应验。
9. 新约与旧约：新约建立在旧约之上，新约带来预期的成就。圣经没有哪部份内容是完全独立、自成一体的。圣经都是彼此兼顾、彼此对照的。
10. 参照的统一：圣经作者拥有共同的参照架构，他们不断提到信仰事件的核心，组成圣经的基本故事：创造、堕落、圣约（神对先祖和以色列民族的应许）、出埃及（包括西乃山的启示和征服迦南地）、以色列立国、被掳和归回、耶稣的生命和教导、救恩（通过耶稣的死亡和复活）、基督教会的成立、历史的成就。
11. 信心的统一：信心的统一，将圣经各卷书连接为一个有机整体。圣经所阐述的观点和讲述的内容加在一起，构成了协调、统一的说教系统。把圣经不同部份放在一起时，我们找到了教导的统一：有关神、有关人性、有关世界的创造、神的眷顾、神是真理的来源、救恩以及末世的来临。[28]
12. 典故（allusions）的统一：圣经具有基于典故基础之上的文本统一性。因为不同圣经作者的引经据典，都出自相同传统的早期作品、相同的历史事件、相同的宗教信仰与经历，或是相同的文化语境，把圣经看为具有统一典故的选集，意味着圣经始终是一部宗教著作。[29]
圣经作者隐含教导目的－把神向人启示出来，教导人该如何生活，以及维护一个包含价值观与道德观的宗教系统。[30]圣经坚持内在和属灵之事至为重要，阅读圣经让人有强烈的冲突，又要求人回应，作出选择神或弃绝神的决定。[31]
圣经中支配一切的因素，首先是神的属性和神的作为。其次是人论，究竟何为人。神与人的关系常是首要问题，律法与恩典、律法与福音、人类的罪恶与神的怜悯等，有机地构成了整本圣经。最后，“应许与应验”的模式，是圣经最主要的主题，在解读新约与旧约关系时更是如此。[32]
D. 统一的风格特性
圣经的写作风格与众不同，不同的作者也有以下统一的风格特性。
1. 具体甚于抽象：作者关心具体的事多于抽象的想法。神被描绘为光、盘石和雷声。
2. 现实性：圣经是一本现实主义的书，专注在基本的人生经验，甚至如实地描写人物的性格缺陷。
3. 简单直率：人物形像来自日常生活，叙事技巧平实而不加修饰，只包含关键的细节信息。
4. 简洁：圣经由很多简单的故事组成，作者叙述事件，通常不加以解释，因此进行文学研经，常会有不同的解释。简洁加上紧凑的句法，使圣经带有格言性质。[33]
5. 经常使用重复、口语风格，大量使用对话，不断重复主要观点，以加强情感的感染力。
三、 小结
总的来说，圣经是百科全书式作品，但并不杂乱无章，故事的编排方式，典故、呼应（echoes）组成的交织网络，主题及风格上的统一，共同形成圣经在文学上的一致性。[34]
圣经作为一个整体，是独一无二的。圣经是由三大写作类型组成，就是神学、历史和文学。圣经既是一部文学作品，圣经文学也包含历史和神学信息。圣经是由无数段落篇章组成的选集，但圣经的多样性和合一性是完美地并存，令人佩服神所启示的圣经是何等的完备。
[19] 《认识圣经文学》，页9－10。
[20] 同上，页10－13。
[21] 同上，页14－15。
[22] 同上，页15。
[23] 同上，页24。
[24] 同上，页1。
[25] 《圣经文学导论》，页19－20。
[26] 莱肯、朗文，杨曼如译：《新旧约文学读经法》（新北市：校园，2011），页26。
[27] 《认识圣经文学》，页197－198。
[28] 《认识圣经文学》，页202－208。
[29] 《圣经文学导论》，页20。
[30] 《新旧约文学读经法》页24。
[31] 同上，页25。
[32] 《圣经文学导论》，页20。
[33] 《新旧约文学读经法》，页20－24。
[34] 同上，页2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