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课 叙事文学元素（二）：人物、人物素描（上）
叙事文学的第二个元素是人物和人物素描。人物是事件和行动的发起者，通过事件和情节，我们可以对人物性格有更好的理解。阅读圣经故事的第三条规则是：利用所读到的细节信息，尽可能充分地理解人物角色。[72] 先来看看人物分类（character classification），张玉明在《以利亚和以利沙的故事－叙事文体释经法》里有很详细的分析。[73]
一、人物分类
我们可以用两个轴来为人物分类。横轴代表人物对情节或布局的重要性，最左边的是主角，最右边的是配角。纵轴代表作者描写人物生动写实的程度。最上面的是立体，最下面的平面。大家可以划一个座标，中间是一个十字，东面的位置是配角，南面是平面，西面是主角，北面是立体。这个十字划分了四个部份（象限quadrants），各自描述了不同人物的重要性及发展程度，东北方的是陪衬的角色，东南方是媒介／功能性人物，西南方是典型人物，西北方是全面发展的角色。
1. 主角：按照人物在情节或布局的重要性，将人物分为主角（major character）或配角（minor character）。一个故事可以有几位主角，无论是正派（sympathetic）还是反派（unsympathetic），只要在故事中占了中心位置又重要，都可以称为主人公（protagonist）－他／她是整个故事的首位挣扎者（first struggler），整个故事的都是由他／她的角度来看。例如以利亚是主人公，是主角，是正派的人物。与主人公对方的，称为反派主角（antagonist），亚哈就是反派主角。亚哈的目的是要捉拿以利亚，而且称以利亚为“使以色列遭灾的”（王上18：17）。
2. 配角：陪衬的角色和媒介是属于配角。配角有两种重要的功用：第一、推进情节或布局的发展；第二、衬托处境或主角，以增加叙事的意义或深度。配角被称为陪衬人物（foil character），配角的功用是借着对比（contrast）或者平行（parallel）来衬托另一位人物，使他更为显着。在王下2：1－18以利亚被接升天的故事里，以利亚和以利沙是主角，先知的门徒是媒介，是要衬托出利亚的继任人以利沙的儆醒和专心。先知的门徒两次对以利沙说：“耶和华今日要接你的师傅离开你，你知道不知道？”以利沙两次对都回答说：“我知道，你们不要作声。”（王下2：3、5）借着这些对话，叙述者告诉读者，先知的门徒知道将要发生的事，但以利沙比他们更进一步，他不但知道将要发生的事，而且知道这将要发生的事对他个人的意义，以利沙会专心跟随他的师傅在世的旅程，直到最后一刻。以利亚被接升天之后，先知的门徒来到以利沙面前，要求容许他们派人去寻找以利亚，他们显然并不明白所发生之事的意义。以利沙说：“你们不必打发人去。他们再三催促他，他难以推辞，就说：你们打发人去吧！”（王下2：16－17）。先知门徒的搜寻毫无结果，证明以利沙是正确的，只有他完全明白耶和华在这件事上的作为。在伯特利、耶利哥等地区出现的先知门徒，似乎都标明了情节或布局的发展，最后并见证先知地位的转移。他们作为陪衬人物，把以利沙的性格衬托得更加鲜明。[74]
3. 配角性格素描的省略：叙述者往往省略对配角性格或遭遇的素描，为要把焦点集中在主角、情节或布局的发展上。圣经的叙事文体自由地安排配角的出现，或忽略他们，更加显明这种省略的特色。例如，王上20－22章，米该雅是主角，是代表耶和华的英雄人物。可是，在以利亚和以利沙故事的整个情节中，米该雅只是配角。叙述者在讲述亚哈王逝世后，就进一步发展更重要的情节，并没有告诉我们米该雅有没有获得释放。
4. 立体／圆形角色（round character）：是经过叙述者多方面描绘的人物，在故事中至少显露出两三种性格特征（character traits）。立体人物是写实逼真的角色，作者可能直接地指出他们的情绪或动机，也可能在叙事中留下足够的暗示，让读者自行发现。亚哈是一位立体人物，有许多性格特征。他是以色列的王，违背耶和华，却顺服妻子耶洗别，跟从她的错误带领，也是个反复无常的人。
5. 平面角色（flat character）：是个只有一两种性格特征的人物，平面人物在叙事的过程中不会有任何发展。俄巴底是个平面人物，叙述者在他的注释指出俄巴底甚是敬畏耶和华。由俄巴底供养100个耶和华先知，以及他对以利亚的敬畏（王上18：4、9－14），可以证明他对耶和华的忠心。
6. 全面发展／成熟的角色（full－fledged character）：除了包含以上立体人物的特点外，这些人物有鲜明的动机。随着故事的演变，他们的冲突与改变也不断发展，不断牵引着我们的情绪。他们会激发我们的信心、同情心或强烈的反感。他们是整卷书时代道德的化身。撒母耳记上下的大卫就是全面发展的角色，透过与不同人物的互动，包括大卫与撒母耳、扫罗、歌利亚、约拿单、拔示巴等，充份表达大卫的性格、哀伤、爱与罪恶、成功与失败等，引起读者的共鸣。
7. 陪衬的角色：通常也是立体人物。叙述者会用许多的笔墨为他们作人物素描，但在情节或布局中，他们却是用来陪衬主角的。他们的故事不一定会有结局，有时甚至是无名人物。
8. 典型（type）：属于平面人物。典型代表某一特定种类的人物，具有该种类人物特有的性格特征。这些种类可能是按照心理、道德、社会划分，包括：恶棍、有智慧的妇人、宫廷臣仆、先知等。例如亚比该代表有智慧的妇人、拿八代表愚顽的人。
9. 媒介／功能人物（agent）：可能是群体中的成员，例如军队，无需个体化。惟有当情节或布局的进展有需要的时候，媒介才会成为注意的中心。媒介通常都是没有名字的，但也有例外，如撒下11章的拔示巴是个媒介。在撒下11：2－5中，主要是描述大卫犯了奸淫，奸淫的事必然是与一位已婚妇人有关，拔示巴符合这些功能，凡与这些功能无关的细节，都不纳入故事之中，所以作者介绍拔示巴是“赫人乌利亚的妻”。“ 那时她的月经才得洁净”（撒下11：3－4），连这个资料，也是与情节或布局有关，而非与人物有关。这个资料告诉读者，她所怀的孩子，是大卫的孩子。[75]作者没有描写拔示巴当时的情绪和反应，在第2－4节拔示巴没有说过一句话。直至第5节她怀了孕，才打发人去告诉大卫说出第一句话：“我怀了孕。”
在人物的分类之中，不少类别是有重复交迭的地方，不一定可以清楚划分的明确定义。但是，将人物分类，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该人物的角色范围，对我们理解故事的意义有帮助。
二、人物素描
对于人物的描绘，我们称为人物素描／塑造（characterization）。人物素描可以分为直接人物素描和间接人物素描。直接人物素描包括特征的称呼（epithet）、描写人物的外貌、内在个性。间接人物素描包括言语（speech）和行动（action）。
三、直接人物素描
1. 表示特征的称呼：
a. 表示特征的称呼可以是专有名词、表达家属关系的用语（如孩子的母亲）、称呼外邦人的用语（如西顿撒勒法的寡妇），或是社会上的角色或职位（如王、军长、神人等）。
b. 圣经使用大量专有名词，反映出圣经对个人的重视。叙述者有时亲自解释名字的意思（如以扫和雅各），名字通常能反映起名字的人（如雅各的两个妻子，利百加的儿子和利亚的儿女的名字）。以利亚一名，意为“耶和华是我的神”，意味着以利亚的事工是在以色列与巴力敬拜争战，试图把以色列人的心挽回归向耶和华。以利沙意为“神是救恩”，意味着以利沙的事工是在以色列人有需要的时候，将神的救恩带给他们（王下3：17，7：1）。
c. 表示特征的称呼也指出一个人在神面前的光景。神人一词不单用来指以利亚和以利沙，也指从犹大来的年轻先知（王上13：1，王下23：16－17），和预言亚哈将打胜仗的先知（王上20：28）。神人指代表耶和华的人。[76]
2. 外貌描写
圣经描述人物时，没有对人物外貌进行清晰及详细的描写。直接描述可能由叙述者、其他人物或当事人来提供。圣经叙事里交待某个人物外貌的唯一目的，就是推进情节发展、解释故事经过。以扫浑身是有毛的，雅各身上是光滑的（创27：11），这一事实对于故事情节非常重要，因为雅各要披上毛假扮成以扫，以骗取原本要给哥哥的祝福。“利亚的眼睛没有神气，拉结却生得美貌俊秀”（创29：17）这句描述解释了雅各为什么喜爱拉结而不是利亚。“扫罗又健壮、又俊美，在以色列人中没有一个能比他的；身体比众民高过一头”（撒上9：1－2），扫罗似乎因此得到了众人的喜爱和效忠。可是“耶和华却对撒母耳说：不要看他的外貌和他身材高大，我不拣选他。因为，耶和华不像人看人：人是看外貌；耶和华是看内心。”（撒上16：7）为什么圣经里面对人物外貌的描述那么少？其中一个原因是人的外貌特征跟那人内在品质并没有什么关系。[77]
3. 内在个性
a. 两种直接陈述方式：一是指性格特征，另一种是指心理状态。叙述者注明的性格特征往往对情节发展至关重要。例如：“挪亚是个义人，在当时的世代是个完全人。挪亚与神同行”（创6：9）；所多玛人的特点是“在耶和华面前罪大恶极”（创13：13）；以利的两个儿被描述为“恶人，不认识耶和华”（撒上2：12）；拿八为人“刚愎凶恶”（撒上25：3）；俄巴底被称为“甚是敬畏耶和华”的人（王上18：3）；而约伯则是“完全正直，敬畏神，远离恶事”（伯1：1）。
b. 心理特性和其他性格方面的描写：除了以上这些人物在道德方面的塑造以外，还有角色心理特性和其他性格方面的描写。叙述者告诉我们：伊甸园的蛇“比田野一切的活物更狡猾”（创3：1）；以扫被描写成“善于打猎，常在田野”，而雅各“为人安静，常住在帐棚里”（创25：27）；摩西“为人极其谦和，胜过世上的众人”（民12：3）。
c. 神对人的评语：要特别留意耶和华对人物的评判。耶和华对挪亚说：“在这世代中，我见你在我面前是义人”（创7：1）；耶和华的使者对亚伯拉罕说：“现在我知道你是敬畏神的了”（创22：12）；耶和华对所罗门说：“我就应允你所求的，赐你聪明智慧，甚至在你以前没有像你的，在你以后也没有像你的”（王上3：12）。[78]
d. 人物情绪：关于人物情绪的直接描写，可以通过叙述者、其他人物或当事人自己来传达。例如叙述者点明人物的内心，像“大卫因耶和华击杀乌撒，心里愁烦”（撒下6：8）；“大卫就甚恼怒那人”（撒下12：5）等，对构建大卫的个性起到了很大作用。[79]
e. 自我素描：故事中的人物也可以提供自我素描，如以利亚说：“我为耶和华－万军之神大发热心；因为以色列人背弃了你的约，毁坏了你的坛，用刀杀了你的先知，只剩下我一个人，他们还要寻索我的命。”（王上19：14）以利亚自认为自己是独行侠，以为是只有他一个人为耶和华大发热心。但其实以利亚并不是单打独斗，耶和华“在以色列人中为自己留下七千人，是未曾向巴力屈膝的，未曾与巴力亲嘴的。＂（王上19：18）耶和华更呼召了以利沙来跟随他，完成他的工作。
f. 叙述者有时会直接说出人物的思想、打算和意图。如：创8：21，18：17，撒上27：1。
四、小结
我们已详细介绍叙事文学的第二个元素：人物和人物素描，包括人物的分类和人物素描中的直接描写。阅读圣经故事时，要利用所读到的细节，了解人物在故事中的角色，是主角、配角还是其他角色，留意叙述者、其他人物和当事人，有没有直接描写他的外貌、性格，尽可能充分理解人物角色。
[72] 同上，页39。
[73] 《以利亚和以利沙的故事》，页47。
[74] 同上，页48－50。
[75] 同上，页54－55。
[76] 同上，页55－57。
[77] 《圣经的叙事艺术》，页43－45。
[78] 同上，页49－50。
[79] 同上，页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