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课 叙事文学元素（五）：情节、布局（下）
今天我们会继续谈故事的三个基本元素：背景、人物和布局中的情节、布局。
一、寻索和主角（续）
每个故事都有个中心人物－主角。阅读圣经故事的第五条规则是：总专注于中心人物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故事总是围绕着中心人物展开的，只要你单纯地跟随着中心人物的旅行足迹，和行动事件阅读故事，你对故事的理解绝对不会偏差太大。［100]
圣经叙事原则是：把中心人物的生活实验看作是人类生活和价值观的展现。主角在生活里会遇到不同考验，他们通过考验还是失败，取决于他们是否有足够的道德素养，或他们世界观的成熟程度。例如，亚伯拉罕的生活就是一场信心的冒险旅行。因着神的呼召，凭着一些未实现、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应许，亚伯拉罕就带着家人跟随了神的呼召。多年后，他蒙神大大赐福，带着内心的平安完成人生的旅程。
如果我们要分辨故事中谁是主角？要仔细考虑以下三个条件：
1. 他／她是否那个寻索的人？
2. 他／她在经文中是否一直或经常出现？
3. 他／她是否表现出主动性？［101]
雅各欺骗以撒（创27：1－28：9）［102]
如果只看头一段创27：1－4，会以为以撒和以扫同样是主角，因为以扫奉父亲以撒的差使出去时，二人同心寻索一样东西，目的是要进行为长子祝福的仪式。可是创27：5带来一个意外：利百加偷听了父子的对话，为了自己所偏爱的雅各，想出了一个计谋。这带出第二条发展线－一个“反寻索”。母子二人现在要跟时间竞赛；谁会抢先拿一盘美味的肉到以撒面前呢？有趣的是利百加和雅各的“反寻索”跟以撒和以扫的寻索有着同一个目标，那珍贵之物同样都是父亲的祝福。那，谁是创27章的主角？利百加和雅各二人赢了竞赛，而假扮哥哥的雅各得到了父亲的祝福，他们是主角吗？如果只有创27：1－30上，利百加和雅各确是主角，但那只是整个长篇单元的上半集。故事中段后，真正的问题出现了：大发雷霆的以扫计划向弟弟雅各报复。利百加知道这事后，作出精明的行动。利百加叫以撒把雅各差往哈兰，让他娶一个同族的女子为妻。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以撒和以扫成为利百加和雅各奸计得逞的棋子。父亲曾有主动权，后来却被利百加的主动性否决和掩盖。再者，在故事后半部，利百加主动提出的要求得以实现。难道赢了两次竞赛的利百加和雅各不是一对主角吗？其实雅各也不是主角，他只是执行母亲的计谋，他只不过是一个被动的角色，在母亲的策划下，受操纵的父亲差派他出去，逃过了危险。如果从整章经文来看，利百加才是获得胜利的真正女主角；这取决于人物的主动性。但在道德层面，利百加的行为是不是合理呢？利百加的做法成全了孩子们出生的时候神所说的话：“大的要服侍小的”（创25：3）我让大家自己去回答“利百加的做法是不是合理呢？”
二、叙事的统一
故事是统一的整体，布局是按照整体性统一（unity）、连贯一致（coherence）、和有重点（emphasis）三个原则，来安排及组合事件，向读者表达故事的来龙去脉。
1. 确认故事的开头和结尾，区分故事和它的周边经文。
2. 将故事分割成场景和片段，加上小标题。
3. 主角的整体性，贯穿故事情节前后的主角为整个故事创造了整体性。
4. 行动的整体性，指一个故事只讲述一个行动。如基甸的故事，它的整体性由基甸这个中心人物连贯形成，故事讲述的是一个行动－基甸打败了米甸人。
5. 在复杂的故事有多重情节。在一串行动中，如果把其中一个单独出来，也符合一个独立、完整的行动要求，有开头、中间和结尾的结构。如亚伯拉罕的故事，有4个互相联系但又彼此区别的行动：
a. 按时间顺序，主角从75岁到离世的生活形态；
b. 神多次向亚伯拉罕提到他们之间的约，这约的启示不断进展；
c. 亚伯拉罕求儿子、后裔和土地；
d. 主角在信仰和现实之间的挣扎。情节是多重的，一连串行动都遵循着连贯和整体性的原则。［103]
6. 分析事件与事件之间的逻辑关系。从故事的一个事件进入另一个事件时，要注意故事人物和场景是怎么变化进行或互为补充的。
阅读圣经故事的第六条规则是：仔细地分析故事的整体性表现。要注意故事展开的过程，故事片段和故事整体框架是怎么联系的，故事片段和故事片段之间又是怎样联系的。背景、人物和情节是一个故事不可或缺的三块基石。［104]
三、故事中的试炼主题
叙述者最常用的策略是将男女主角放在一个试炼中。亚伯拉罕的故事中，几乎所有故事片段都是对亚他信心的试炼。以斯帖的故事，是测试他在民族危难时，是否对自己的本族怀有忠诚之心。福音书中，耶稣的教导和他关于自己是谁的宣告，不断地受到敌人挑战和试探。
1. 试炼的类型
a. 对勇气和力量的试炼：如大卫和歌利亚、参孙和非利士人、雅忆和西西拉、基甸和米甸人。
b. 对智谋的试炼：如雅各欺骗父亲的祝福（创27章）、以笏剌杀伊矶伦（士3：15－26）、大卫躲避扫罗王，逃到迦特王亚吉那里（撒上21：10－15）。
c. 精神和心理的试炼：如约瑟对哥哥们的宽恕、以利亚听说耶洗别要杀他时，他内心经历严峻的考验（王上19章）、在极大的苦难中，约伯的耐心受到了试炼。
d. 道德和属灵的试炼：如约瑟面对波提乏的妻子的诱惑、但以理面对敬拜国王的命令时的两难境地、大卫同拔示巴、乌利亚之间的故事，以及耶稣面对撒旦诱惑时的应对。［105]
2. 试炼中的抉择
a. 抉择：面对不同试炼，圣经人物必须作出抉择。故事关注人物作的选择。站在十字路口，有些主角选择了英勇的行为，那个抉择就是整个故事所关注的中心。如亚伯拉罕顺服神的心意，决意离开本族本家，以及他之后选择服从神的命令，将儿子以撒献上。摩西拒绝被称为法老女儿的儿子，选择恢复自己以色列人的身分。路得选择跟随拿俄米、但以理的三个朋友拒绝向国王的雕像磕头；以及耶稣在客西马尼园选择顺服神的心意。
b. 抉择的本质：阅读圣经故事的第七条规则是：识别故事中主角经历的试炼，和面临抉择的性质是什么。观察故事如何围绕着试炼、抉择组织结构和框架，注意故事的主旋律如何与试炼和抉择相关联系的。［106]
四、故事中的变化
故事是发展的，变化、增强和发展是故事的本质，缺少角色或情景变化的故事会很没有趣味。故事变化可以分为三类：人生境遇的变化、故事人物的变化、两者的共同变化。
1. 人生境遇的变化
a. 悲剧的情节（tragic plot）：主人公原有极大的潜能或机会，但悲剧的性格缺陷导致他／她的命运经历悲惨的改变，如亚当、扫罗和参孙。
b. 惩罚的情节（punitive plot）：反派、卑鄙可耻的角色，因为恶行而遭惩罚，命运逆转，如耶洗别、亚哈和押沙龙。
c. 苦难的情节（pathetic plot）：正派的角色经历苦难或逆境，但并不是由他／她自己的错误引致，如创世记的约瑟、约伯和耶稣。
d. 喜剧的情节（comic plot）：正派的人物经历转变，由不幸、缺乏，成为幸福、富足，如亚伯拉罕、路得和以斯帖。
e. 英雄的情节（admiration plot）：正派的英雄一再克服困难和威胁，成为长胜将军，如但以理、士师底波拉和以利沙。
2. 故事人物的变化
a. 改邪归正的情节（reform plot）：原来是反派、邪恶的角色，改变为较好的人物，如创世记的雅各、路加福音的浪子和新约的扫罗（后来改名为保罗）。
b. 堕落的情节（degeneration plot）：原来良善、正派的角色，后来堕落，如亚当、夏娃、所罗门和希西家。
c. 启示的情节（revelation plot）：主要人物由无知变为有知识的人。如亚伯拉罕对于求子的理解；约伯借着苦难对神和自己的理解；大卫在奸淫和杀人的罪中，认识到即使是王犯罪，也不能免除惩罚。［107]
为了更仔细阅读和讨论圣经叙事，需在叙事转变的基础上进一步说明规律。阅读圣经故事时我们要注意故事开头和结尾之间发生的变化，仔细关注主人公发生变化的表现和变化原因。［108]
五、修辞手法
1. 衬托
a. 人物作为衬托：把故事中最重要的内容烘托出来的部份，衬托通常是对比，强调故事的重要内容。衬托最常见的类型是利用故事配角去突出故事主人公，例如创世记里亚伯的良善衬托出该隐的残暴；路得记俄珥巴的选择－回到她本国和本族那里，反衬出路得对婆婆的忠诚。像这样的人物衬托还有很多：如亚伯拉罕和罗得、雅各和以扫、拉结和利亚、大卫和扫罗、马利亚和马大、法利赛人和群众。
b. 以对比事件作为衬托：事件或一连串的行为也可以作为衬托，烘托故事的主要情节。创18－19章是亚伯拉罕和罗得的对比，创18章记载亚伯拉罕和撒拉热情款待三位天使，他们从天使那里得到应许：他们在一年后要生一个儿子。接着在创19章，天使来到了罗得居住的所多玛，天使宣布神对这座道德败坏的罪恶之城的审判。罗得没法接待天使在家过一夜，还要靠赖天使的帮助逃过同性恋的强暴。
c. 以类比事件作为衬托：通过并行的事件或类比的事件，把故事的主要内容衬托出来。创世记中雅各的故事是很好的例子。在童年时，雅各与哥哥以扫相争；当拉结和利亚成为雅各的妻子后，他家族内部手足相争的事件更严重。雅各为人狡猾，善用巧计欺骗人，结果他遇见与他狡猾程度不相上下的舅舅拉班，，20年的相处中，雅各的性格缺陷变得更加明显。［109]
2. 戏剧性讽刺（dramatic irony）
a. 定义和功能：当读者比故事主人公更早知道一件事时，就产生了戏剧性讽刺的效果。当主人公知道的信息比读者还要少，他在不知情的景况中，做了对自己并非最有益处的事，或由于事态的发展、最终的结局，跟主角所期待的正好相反，就有戏剧性讽刺的效果。戏剧性讽刺有多种功能，可以表达批评、突出惊人事件或强调悲惨局面，也可以传达以下的观点：正义统领世界、功过自有公论，以此区别故事里有关人物所扭曲了的观念。［110]戏剧性讽刺能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乐在其中，去发现和察觉不同。在神所创造的宇宙中，神的智慧和道路高过人的智慧和道路，肉眼所看不见的属灵世界，就像能感受到的物质世界一样真实，这种认知上的差异在故事中不断出现。［111]
b. 约伯记的戏剧性讽刺：在约伯记的序言里，神不是引致约伯受苦的原因，撒但才是。在神的眼中，约伯正直纯全，他受苦并不是因为他的罪。可是故事中的几个主要人物－约伯的朋友对天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讽刺意味。我们读到约伯控告神的“残忍”，知道这说法是不正确的。约伯的朋友，这些所谓“安慰者”所说的话，十分正统，却充满了讽刺意味。他们满口教条、学说：人类受苦是因为犯罪受罚，人的邪恶为自身带来灾难等，但所有这些正统的话与约伯完全没有关系，因为它们不符合约伯的实际情况。［112]
c. 以斯帖记的戏剧性讽刺：以斯帖记里有很多戏剧性讽刺的例子，讽刺的目标是哈曼，意在表现他的愚蠢可笑。讽刺开始于哈曼的洋洋自得，他很高兴自己获以斯帖邀请赴宴，并引以为荣。斯5：12记载“哈曼又说：王后以斯帖预备筵席，除了我之外不许别人随王赴席。明日王后又请我随王赴席”，根本没想到王后也是他所痛恨的犹大人，而且跟他的死敌末底改是亲人。哈曼错误地以为，除了自己王不会赐荣誉给别人（斯6：6），这也引出了极其讽刺的场景，后来得荣耀的却是末底改。哈曼原本为末底改预备了木架，最后却是自己吊死在木架上（斯7：9－10）；最终接替哈曼位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对手末底改。在他谋划杀死所有犹大人的过程中，哈曼实际上是自取灭亡，还使犹大人末底改升官。这一戏剧性讽刺的情节告诉我们：世界终有正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113]
3. 理想的惩罚（poetic justice）
圣经里常有理想的赏罚表现，包含在叙事性情景中－好人得到奖赏，坏人得到惩罚。很多故事在结束的时候都有赏罚分明的结局，例如少年英雄大卫得胜了，而亵渎神的巨人被砍头；约伯重新得到财富和祝福，指责他的朋友受到神的责备等。
阅读圣经故事的第八条规则是：当故事叙事中出现衬托、戏剧性讽刺和理想的惩罚时，读者要留意观察这些手法的运用，对故事意义的表达，和读者回应故事的贡献是什么。［114]
［100]《认识圣经文学》，页43。
［101]《圣经叙述文体导读》，页98。
［102] 同上，页98－100。
［103] 同上，页48。
［104] 同上，页51。
［105] 同上，页51－53。
［106] 同上，页54。
［107]《以利亚和以利沙的故事》，页64－65。
［108]《认识圣经文学》，页57。
［109] 同上，页57－58。
［110]《圣经的叙事艺术》，页134－135。
［111]《认识圣经文学》，页60。
［112] 同上，页59。
［113]《圣经的叙事艺术》，页139－140。
［114]《认识圣经文学》，页61。